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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清丈田地

  第四百二十六章 清丈田地 (第1/2页)
  
  情商不足,有轻微社交障碍,缺乏自信,从小到大缺乏正向激励,以至于内心深处迫切需要别人认同,这就是范进对顾实的评价。虽然顾实自身有功名又出自名门,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真正的苦,比起那些田间肉袒深耕的农人来说属于绝对的成功人士。但是在其心里实际是颇有些自卑的。
  
  他的才学一般,连秀才中的都很勉强,尤其是在江宁这种文风兴盛的地方,以及顾家这种书香门第,他这种功名实际是得不到同族认可,背地里还会被责难的。既不能读书应举,又不善于经商,于社交上也很蹩脚。自身虽然性情谦和人缘好,但是真正的朋友没有几个。
  
  年纪不大就成了鳏夫,好不容易得到一次修大堤的机会,还因为邻村的破坏而失败。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成功过,属于标准的倒霉蛋。在进京后又难免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固然他心胸豁达,不以此事为忤,可是作为男人,靠未来老丈人赏饭吃,心里总归是不舒服。就连许诺婚姻时,都先告知他张舜卿不是完身,这更说明张家眼里,把他看的并不如何重要。
  
  更伤人的是即便是这样的婚姻都维持不住,他可以退让包容妻子,但妻子却不想包容他。在被张家打发回乡下之后,固然靠着张居正的干涉他拿回了一部分家产,可是他的内心深处实际比过去更为自卑。
  
  治水,算是他唯一一件有可能做成的事业。这方面的才干,也是他唯一的一点长处。只是当下读书人注重文章,治水这种实际才能并不被人重视,平日说出来,也没人当回事。在张居正那里,这种才能倒是个家分项,可惜他的三过家门而不入精神,却显然不合张居正心意。找他当接盘侠本意就是让女儿过的舒服,可以放心欺负人不用被欺负,要你个不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丈夫那不是让女儿守活寡?
  
  他唯一可以施展才华的机会就是现在,治水成功不但是为家乡造福,更重要的是,可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废物。证明自己可以靠着双手,做出一番事业来。他这种想法和精神,范进能够理解,左右是用他才干,也不介意多给他一些好话来听。
  
  顾实不是刘勘之,他缺乏后者的睿智与洒脱,草草成亲与其说是放下不如说是自暴自弃,随便找个人结婚就算了,只要抢在张舜卿前面成亲就行。至于和谁,都没有关系。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成为朋友,即便是在昨天晚上的唱合之后。
  
  不过合作伙伴不一定非要是朋友,为了共同的目标或是利益,哪怕是仇家也完全可以合作愉快。范进允诺了顾实提出的全部条件,又郑重地向他施了个礼,代替上元子民请顾君出手治水。
  
  紧接着又向他抛出一个宏伟的前景,如果上元县治水成功,未来应天府、东南各省,最后到大明最大的财政缺口之一:黄河水利工程,都会有顾实的功劳。到时候他就是万家生佛,人间龙王,说不定朝廷还会特旨提拔,因为顾实这方面的才干授予其官位。
  
  虽然顾实表面上依旧高冷,但是从他那急促的呼吸和隐隐发红的脸膛范进敢保证,他绝对动心了。这么一个缺爱缺认同的好人,为了荣誉可以牺牲性命。就凭自己的好话和恭维,他会不惜累死在大堤上,也会把上元水利修到最好。
  
  可惜啊,他的情商还是不够,始终没搞明白问题的症结所在。不管他把水治的多好,堤坝修的多结实,张舜卿都不会在意。最多只会说一句这人有些才干,并不会因为错过这么个男人而有半点后悔。
  
  刘勘之远比顾实聪慧,其中关节倒是可以看的出,但是却没必要说出来。毕竟上元治水一事如果做成,对于本地百姓是一件好事,于大明朝也是件好事。范进提出的那套复式耕种的方案在浙江的乡村里有人在搞,但是由于消息传播的落后性,这边知道的人不多,即使知道也受限于洪水威胁搞不起来。如果真能广泛推行开,确实可以令百姓得利,他自然不会去破坏这一切。
  
  他指了指田间,那里有几根翎毛时上时下,时而能看到,时而就消失不见。“治水之事乃是个大工,不可操之过急。从请公示到筹措款项购买工料,非朝夕之功可成。事缓则圆,总要循序渐进才好,守拙也不必操之过急。倒是眼下之事,让我颇有些兴趣。眼下退思所行之事,于守拙家业大有妨碍,我还当你要他停止清丈田亩呢。”
  
  顾实正色道:“元定兄何出此言?耕田纳赋,乃是千古不易的道理。既然种了田,就该交皇粮国税。应受优免,乃是朝廷恩典,于恩典之外的田额理当纳赋。顾寿山以往勾结粮官,从中做了许多手脚,还更改了田地这些事我一概不知,否则第一个会向官府说明真相。县尊眼下做的事,正是我顾家早该做的事,我们拖了这么久,如今让衙门的人受累,小弟心内难安。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阻止。”
  
  那些起伏不定的翎毛正是县衙门公人头上的佩饰,就在范进与刘、顾两人于树下闲谈时,这些公人已经脱了鞋卷着裤,在泥水里走来走去。
  
  他们当然不是在无意义的乱走,而是在做一件极为重要,却又甚少有人愿意做的事:丈量土地。
  
  虽然在秦代就统一了度量衡,但是到了明朝,各种度量单位并不是一个恒定不变的数值,而是根据具体的场合情况有不同的标准。
  
  就以尺为例,明朝的“一尺”并不是个固定长度。分为裁衣尺、营造尺、量地尺三种,依据不同的场合,使用不同的标准。其长度规定都是根据宝钞纸而来,在一尺这个标准上,三种尺之间的长度都不相同。
  
  对于民间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土地来说,亩的概念也不是恒定值。一“亩”地并不是个固定大小,在不同的省份,一亩地大小不一。有的地区,则是以粮食产量作为亩的恒定标准,保证每亩田地的产粮数近似。
  
  上元县目前奉行的计亩标准是三百六十弓为一亩,这就需要有人去测量,才能得出一个精确的结果。否则指着一片田地,随便说个亩数,只要不出太大的偏差,靠肉眼根本看不出来。而这种统计上的差额,正是当下一些乡绅以及胥吏的收入来源。
  
  士绅的优免不是无上限的,后世所谓举人田地免税的说法并不准确。举人的优免田额在当下与秀才没什么区别,之所以举人可以得到大笔投献是在于其官员预备的身份,拥有了和地方官府交涉的资格。为了维护他的体面,其名下的田就没人去丈量,只需要他报个数字。说多少,就是多少,没人去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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