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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谢安宁

  第142章 谢安宁 (第2/2页)
  
  她一边盯着那颗双目暴突死不幂目的脑袋,一边语气平淡的说道:“不过在下只负责抓捕,对查案之事并无兴趣,如果程捕头有心查明其中真相,就只能劳烦你自己了。”
  
  程肃一时满腹疑惑茫然,他思索片刻无果,只得转头对手下喝道:“别都一个个干杵着,还不赶紧过来做事?”
  
  其余捕快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做,于是几名捕快立刻进入茶棚,从随身口袋中取出笔墨纸砚,将案发地点死亡人数还有死者特征死因一一绘图记录在案,另有人找到了被吓得半死的茶棚老头询问所见过程,其中重点记录有一嫌犯杀死同伙后夺马在逃。
  
  而谢安宁却一直在端详着那颗断首,她忽然目光一闪似有发现,忙蹲下伸手摸向那人头的下颚,在她不断仔细摸索之后,忽然就从那人脸上揭开了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之下,是另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只是那惨白的脸上依旧面带惊恐双眼暴突,似是到死也不相信他竟然会死在同伴的剑下。
  
  “果然如此。”
  
  谢安宁冷哼一声缓缓站起,从斗篷里又摸出一份纸卷展开,依旧是一张通缉令,上面画像之人正是地上那颗人头。
  
  程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虽听说过江湖上有人以人皮面具作伪装之用,但却从未亲眼见过,此刻一见谢安宁手中那张面具薄如蝉翼栩栩如生与真人面孔无异,也不知是否真是以人皮制成,不由得既感惊奇又是诧异。
  
  却见谢安宁盯着地上那颗人头,缓缓说道:“此人名叫刁兆兴,青州玉昭县人氏,曾是荆州长河帮帮主司马长河门下弟子,但数年前曾与他人勾结利用长江码头走私红货而触犯帮规被逐出长河帮。而后他浪迹江湖便结识有命案在身逃亡江湖的石庚丑,他两人乃青州同乡一拍即合,不久后便先后在蜀湘等地联手再次犯下数桩命案,手段凶残乃是穷凶极恶之徒,但这人武功挺高,官府追杀捉拿无果,刑部才悬赏八千两银子通缉。”
  
  程肃听着谢安宁说完,又看了看那张通缉令,上面所述内容与后者所说基本无二。但程肃却皱起眉头,他虽清楚石庚丑的通缉令,但这刁兆兴的通缉令却并未下发至常州,因而他才略有疑惑。但他马上就想到,这刁兆兴虽也是通缉犯,但所犯之案与石庚丑身上的命案相比实在轻了太多,毕竟那铁臂神猿可是能排进刑部十大通缉重犯之一的大恶人。或许就是因为刁兆兴的案子还达不到举国通缉的严重程度,所以刑部才没有那么重视,因此许多州府并没有接到此人的悬赏通缉令。
  
  在刑部悬赏通缉令上,石庚丑的赏金是三万两银子,而这刁兆兴却只有八千两,仅凭这种简单对比,就能区分两人的罪恶程度。
  
  程肃想到此处,疑惑便消了大半,同时不由对谢安宁暗自赞许,由衷说道:“谢姑娘能对凶徒的情况了若指掌,的确不愧是缉刀人中最出类拔萃的高手,更乃女中豪杰也!”
  
  谢安宁却对如此赞许之言毫不在意,她看着手中的面具,皱眉道:“方才我曾与此人交手,他的刀法颇有火候,可奇怪的是他会的刀法并非只有一种,而是集武林中数家刀法于一炉,却又杂而不精,我便因此生疑有意试探,后来他果然竟又使出了荆州沧浪刀的招式,沧浪刀法正是荆州长河帮主司马长河的成名武功,我便怀疑他就是刻意易容伪装了相貌的刁兆兴,但我不解的是,出身长河帮的刁兆兴又为何会数种路数截然不同的刀法。”
  
  她话音稍顿,随即接着说道:“我知道石庚丑尚有同党没有落网,其中之一就有那刁兆兴,于是便刻意在此逗留,料想必定会有人前来救他。可没想到人是等着了,但却是来杀他的,而且杀他的人还是曾与他一同犯案的同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难怪石庚丑见到这两人后忽然神情大变更口出奇怪之语,只怕当时他就已经猜到刺杀之人定有他的熟人。”
  
  程肃沉吟道:“被自己同党刺杀本已奇怪,但这刺杀者却又以假面目前来截杀就更是怪上加怪了,而且最后那名凶徒竟然会将自己同党一并杀死,只怕是不想让他的同伙被人抓住逼问来历,故而痛下杀手灭口,所以这中间定然另有隐情。”
  
  谢安宁瞧了他一眼,这才微微一笑,道:“所以我便将这里的情形与程捕头说了,至于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真相,那就要靠你们府衙去查了。”
  
  程肃神色有些僵硬的笑了笑,他虽也办过不少案子,但像今日这种没头没脑的凶杀案却是头一次遇到,一时真有些焦头烂额,只觉十分棘手。但他心头却忽然暗自思忖:“这石庚丑本就是通缉要犯,如今落入官府之手迟早都是要被杀头处死,如今被同伙刺杀虽是怪异,但只怕极有可能是个人私仇被人报复,最后就算查不明白,只要石庚丑一死,也大可以江湖仇杀为由结案。再说像这种穷凶极恶之徒本就死有余辜,也用不着耗费精力去为他讨个什么公道真相。”他暗忖至此,原本焦虑之情便消散了大半。
  
  程肃神色稍有缓和,忽然又闻到了那种刺鼻气味,顿时皱眉问道:“谢姑娘,方才这里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程某闻着像是有硫磺硝石的味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谢安宁淡然道:“程捕头可曾听说过震天雷?”
  
  “震天雷?”程肃闻言一怔,随即摇头道:“程某不曾听过,那是何物?”
  
  谢安宁并未觉得意外,她耐着性子解释道:“震天雷乃是江湖上的一种火器,也是一种暗器,是由江南霹雳堂所制,此物内藏火药机关,外裹铁皮,一经发出触之即炸,小小一枚震天雷威力可达三丈方圆,被炸者就算身穿铠甲甚至有护体罡气也难以抵挡,乃如今江湖上威力奇大的暗器。”
  
  程肃恍然道:“震天雷程某虽未曾听说,但江南霹雳堂却是早有所闻,据江湖上传言,江南霹雳堂是制作暗器的江湖世家,尤其擅长制作火器,也是唯一一个向官府备案的的江湖世家。据说江南霹雳堂还曾有人被朝廷工部选中参加攻城火炮的研制,用以边关防备。”
  
  谢安宁淡然道:“没想到程捕头身在公门,对江湖上的事也颇为熟悉。”
  
  程肃笑道:“程某身在公门,少不得要与江湖上的人打交道,这些事也都是道听途说罢了。”他话头一转,忽然神色一变,皱眉问道:“莫非方才有人在这里发出了震天雷?”
  
  谢安宁点头道:“不错,正是那逃走的凶徒向我扔了一枚震天雷,所幸没有伤及无辜。”她说得云淡风轻,但程肃却大感诧异,他早已观察过茶棚内的情形,不但现在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火药气味,地面更是被烈火焚烧得满目疮痍,他虽没有亲眼目睹,却也能猜到那震天雷的可怕威力。但真正让程肃诧异的是,谢安宁竟能在震天雷巨大的爆炸下毫发无伤,这等本事当真匪夷所思,不得不让人心头惊异,同时在心头暗道:“此女虽年纪轻轻,却能成为缉刀令行走江湖四处缉拿凶犯,更被称为刑部第二高手,看来的确不是等闲之辈,难怪就连火器也无法伤她了。”
  
  程肃便不由得对谢安宁更高看了几分,当下叹道:“那凶徒既然用如此可怕的暗器都无法伤到谢姑娘分毫,足见江湖上对姑娘的传言不虚。只是不知谢姑娘可曾看出那凶徒的来历?”
  
  谢安宁微微摇头:“此人虽然是用剑,可他的剑法全是置人于死地的狠辣杀招,我一时未能看出他的剑法路数。”
  
  程肃沉吟道:“谢姑娘江湖经验丰富都未能看出那人来历,看来此案绝非短时间内可以了结,为今之计,只有先将这两具尸首带回府衙再行查探了。”
  
  他忽又看向那具浑身泛着青黑之色的尸首,皱眉道:“这个人是否也是石庚丑的同伙之一?”
  
  谢安宁也看着那具尸首,摇头道:“此人不在刑部的通缉令上,他也没有易容,因为他是中毒身亡,如果易了容脸色不会和身体其他部位的皮肤颜色相同,但此人武功不俗,应该是另有来历之人。”
  
  程肃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皱着眉头道:“既是如此,便先返回府衙再说罢。”
  
  此刻一众捕快也已对现场勘察记录完毕,程肃便吩咐手下就近从那些小贩处找来两辆板车,将昏迷不醒的石庚丑和两具尸首小心安置后,又让人顺便将那茶棚老头一并带上,准备返回常州城府衙一起作询问事宜。
  
  谢安宁见这程肃虽相貌粗犷,但做起事来却有条不紊流程分明,显然对办案颇有经验。
  
  官道那边,公子羽见茶棚内已准备离开,便轻轻吐了一口气,低声对王马道:“热闹看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走吧。”
  
  王马早走离开之意,便轻轻一抖缰绳,赶着马车缓缓前行。
  
  程肃正指挥着手下捕快将板车固定准备上马离开,谢安宁却忽然开口道:“且慢。”说罢快步走出茶棚来到板车前。
  
  程肃问道:“谢姑娘可有什么发现吗?”
  
  谢安宁微微摇头,却对推车的捕快说道:“烦请兄弟把他们的衣服拉开看看。”程肃心头不解,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反对。
  
  那捕快虽同样不解,但他们这帮捕快见这年轻女子乃名动江湖的刑部缉刀人,对谢安宁极为仰慕钦佩,当即就准备伸手去解开两具尸首的衣服。
  
  谢安宁忙制止道:“尸首有毒,不可用手。”那捕快脸色一变,忙道:“多谢姑娘提醒。”随即拔出佩刀,以刀尖割开尸首胸前衣襟,露出胸膛皮肉。
  
  谢安宁凝目细看,见两具尸首胸膛之上并无异样,随即便道:“没事了。”
  
  那捕快正要收刀,谢安宁目光却无意间扫过那断头的刁兆兴左手手腕,顿时神色微变,便对那捕快道:“借刀一用。”
  
  捕快将刀递了过来,谢安宁持刀翻开刁兆兴手腕,只见那手腕内侧靠近小臂处竟有一块犹如被烫烙的暗红疤痕。
  
  程肃见状也靠了过来,他看了许久,忽然皱眉道:“这疤痕的形状怎的好生怪异,好像是火焰的模样。”
  
  谢安宁凝目不语,随即又用刀尖翻开那中毒身亡之人的左手手腕,顿时柳眉一皱。
  
  这人的手腕之上,同样烙印着相同的疤痕,颜色暗红,形状如同烈烈燃烧的火焰。
  
  谢安宁沉吟片刻,忽似想起了什么,立刻快步走到另一辆板车前,伸手翻开石庚丑的左手,顿时目光一闪,神色已经微微沉了几分。
  
  因为石庚丑的手腕上,也同样有着相同的印记。
  
  跟过来的程肃见此,也不由面现疑惑。
  
  谢安宁沉吟片刻,忽然问道:“程捕头可看出什么了吗?”
  
  程肃思索道:“他们三人手上的疤痕绝非普通烫伤的伤痕,否则绝不可能都是相同的形状和同样的位置,以程某猜测,这或许就是他们作为同党的某种记号或者标志,又或者是某种象征。”
  
  谢安宁轻轻颔首,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一辆马车从他们旁边经过,车窗内的人目光也恰巧正好落在石庚丑的那只手腕上。
  
  谢安宁忽然像心有所感,不由侧头向外看去,目光刚好与马车内的那人目光相接。
  
  车窗内,是一张清俊却略显苍白的陌生男子的脸。四目相接之下,不知怎的,谢安宁心头竟莫名一动,一时却又说不出是何感觉。
  
  谢安宁正狐疑间,那辆马车已经走远了。
  
  程肃并未察觉到身旁女子细微的表情变化,他看了看石庚丑,说道:“谢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将人带回府衙为好。”
  
  谢安宁回过神来,颔首道:“那就有劳程捕头带路了。”将刀还给那捕快后,她径自去牵回了那匹枣红马。
  
  程肃便吩咐一众捕快收拾上路,他也骑上手下牵来的马,与谢安宁并驾齐驱而行。
  
  谢安宁端坐马背,一手依旧握着那根绑住石庚丑双手的银索,两名捕快推着板车跟在后面,一行人径向常州城而去。
  
  行进途中,谢安宁忽然对程肃道:“程埔头,在下到了府衙领了赏金就没我的事了,至于今日之事便只能靠程捕头费心了。但这次在下原本只抓了石庚丑一人,至于那刁兆兴实属意外,所以他的赏金我只要一半,剩下的到时候在下就送给程捕头好了。”
  
  程肃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错愕道:“姑娘这是何意?”
  
  谢安宁叹道:“在下行走江湖缉拿逃犯,也经常与各地府衙的差人捕快们打交道,深知他们的艰辛困难,有时候为了查案缉拿凶犯更是凶险万分,一不小心就有性命之危,所以刁兆兴那八千两赏金的一半,就权当是在下送给程捕头和你手下这般兄弟们的一点心意罢了。”
  
  程肃闻言,一时惊喜交集,谢安宁的话正说中了他们这些身为府衙底层捕快的难处,更没料到谢安宁一介女流竟有如此性情,一时之间不由百感交集,对谢安宁更生出了知己之感。
  
  程肃身为一州捕头,一年俸禄也不过区区三十两银子,至于他手下这些寻常捕快一年的俸禄还没他一半多,平日里无事尚可能勉强糊口,若一旦遇上急难之事或者为了公事受伤丧命,这些捕快和他们的家庭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所以四千两银子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巨款,十几人平分下来数目也颇为可观,至少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改善一下各自的生活。
  
  程肃不由得有些呆滞的看着谢安宁,许久后才叹道:“谢姑娘虽为女子,不但本事非凡,更有如此胸怀,实乃性情中人,程某由衷敬佩。等到了府衙,若谢姑娘不嫌弃,程某想请姑娘吃一顿便饭,以谢方才救命之恩。”
  
  谢安宁淡淡一笑,更显英气不凡,她笑道:“举手之劳,程捕头不必放在心上,在下行走江湖很多时候也要靠朋友,所以方才之事,还请程捕头不要推辞。”
  
  程肃没想到这年轻女子不但是性情中人,更能明白何为人情世故,当即真对她刮目相看,随即便抱拳道:“既然谢姑娘有如此义气,那程某也不矫情,先在此替各位兄弟谢过姑娘了。今后若有需要程某帮忙的,力所能及之内,程某必义不容辞。”
  
  谢安宁沉吟着,忽然微笑道:“程捕头既然如此说,也许很快在下就需要你的帮忙了。”
  
  ————————
  
  马车临近常州城城门之时,公子羽忽然轻轻掀开窗帘,他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对赶车的王马说道:“王马,你觉不觉得今天的阳光好像和平时不一样?”
  
  王马不知公子羽突然莫名其妙的问这话的意思,随口道:“都是太阳而已,也没什么不同嘛。”
  
  公子羽却意味深长的喃喃道:“不一样,不一样。”他望着蓝天春阳,苍白的脸庞少见的浮现出几分温和。
  
  王马一抖缰绳,马车已然驶入了城门。
  
  公子羽已重新放下窗帘,他有些恍惚的坐着,神情极为复杂,却无人知晓他到底在想什么,又或者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很久以后,他才突然幽幽独自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江湖,有时候还真是小啊。”
  
  “安宁安宁,身在江湖,又何处可寻安宁呢?失去了方向的燕子,纵然海阔天高,何处又是归乡呢?”
  
  随着低声轻喃的自语,马车已经驶入城内人流中消失不见。
  
  可忽然间,原本蔚蓝的天空不知何时乌云渐起,原来这万物苏醒的春好时节,也有这般善变的天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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