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一剑青萍 (第2/2页)
同时间,官道中,马车内的公子羽目睹着茶棚内的激斗,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
“好高明的武功!没想到出自刑部的缉刀人中竟有如此高手,看来这女子果然不同寻常。”王马注视着茶棚忍不住低声赞叹了一句,忽然皱眉道:“她至少有五六次机会可以将那人反杀,为何又要浪费力气与之缠斗?难道她有意戏耍不成?”
公子羽却淡淡道:“你难道没看出,她是在试探那人的武功路数么?”
王马闻言微觉一怔,随即恍然一笑:“好精明的丫头。”
公子倚在车窗边,望着茶棚内的那道女子身影,目光深邃。
茶棚内,暴退而出的汉子怒叱一声不甘心的再次欺身而上,疾速的身影裹挟着森冷凌厉的刀光,宛如狂风似的扑向那女子。
狂烈的身影中,匹练般的刀光陡然炸开,仿佛在刹那间分成了六道缤纷森冷的刀影,从六个不同的位置同时卷向女子,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如同飘雪般的刀影中。
这一刀已然是那汉子倾尽全力的一招,无论速度还是招式变化皆为刀法中的上乘武学,足见此人在刀法中的造诣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高深火候。
面对如此凌厉霸烈兼容诡异变化的一刀,可那女子依旧未见丝毫慌乱,她轻轻跨出一步,高挑轻盈的身形始终在脚下丈许方圆内的位置宛如一尾戏水游鱼般滑溜,又似彩蝶蹁跹飘逸,妙曼灵动之间宛如仙姿纵舞凡尘。那六道刀光虽快得如同一刀又兼含狂霸之势,但都被那女子以那无比灵动优美又迷离迅捷的步法在间不容发之际一一从容避开,竟连她半片衣衫都未曾沾到,真有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意味。
远处王马见此,不由暗自寻思道:“这女子的身步之法好生高明,却不知出自何门何派?”他最擅长消息情报之事,江湖见识阅历自是了得,可他却还是第一次见过武林中有人使出这一门高明厉害的步法,却又不知来历,心下难免对那女子充满了好奇之心。
虽是说来话长,但两人一攻一守却快若惊鸿掠影,只是过程极是惊险精彩,直让旁观者有目眩神驰之感。但那汉子却惊怒万分,不想自己拼尽全力的一招非但依然无法伤到那女子半分,对方更应付得如此从容淡定,而那女子神态之间竟毫无波澜,似乎从未将他这般凶悍的刀法放在眼里一般。
汉子惊怒之间顿时一股恶火窜涌,他面目狰狞,一刀落空后迅速纵身侧移窜向女子身后,同时引刀横掠,顿时刀如飞雪急电似的再次攻向女子,意图与她贴身相搏。
那女子却忽然轻哼一声,裹着斗篷的身影如同一片随风飘荡的叶子,在脚下丈许方圆之间又莫名其妙的从那迅疾的刀光中飘了出去,同时听她清冷的声音传出:“你的刀法虽不错,但招式却太过杂乱,好像既有断门刀的凶猛,又有霹雳刀的迅捷……”她话未说完,汉子刀势再变,一劈一斩同时攻出,如雪刀光中隐有刀气撕裂空气的声响。
那女子口中轻“哦”了一声,身形一晃宛如一团黑云鬼魅般从汉子腰下飘出,同时轻声道:“这一招却有沧州柳家十字刀的路子,你会的武功虽不少,只可惜都只有其形未得其神,并非是经久苦练而成,倒像是东拼西凑的四不像……”
汉子又一招落空,见女子闲庭信步般的避开自己进攻之时还能道破自己的刀法路数,顿时越发惊怒,同时心头猛然一凛,已然察觉了女子的心思,不由急声怒道:“臭娘们,你敢戏弄我?”同时猛然收到疾退丈许。
汉子此时方才明白女子之所以始终只守不攻的意图,其实她一直都是在诱使自己出手,想从他的招式中试探出他的武功门路,从而猜测出他的真实来历。汉子又惊又恨,此女不但武功高深莫测,就连心思也如此缜密深沉,当真难缠至极,难怪那为祸江湖的铁臂神猿石庚丑会落在她手上。
那女子听得汉子之言,也不搭话,依旧一手握着银索,双足不丁不八的随意立着冷眼瞧着他,一介女流之身竟隐有不动如山的岿然之势。
那汉子窥破女子意图,当下已有决断,他暗自重新凝聚内劲,蓦然弓身朝着女子贴地疾掠而出,他身势快极,丈许距离瞬息便至,手中刀光起伏之间宛如急浪怒潮,倏闪倏灭化为三道虚渺锐芒,直扫向女子双足。
那女子双眉微扬,神色终于浮现出几分凝重,她双足轻轻一拧,斗篷飘荡中整个人就如一只黑色的大鹤般凭空腾起四尺,同时开口道:“这一招却是荆州司马家沧浪刀法中的‘长江三叠浪’,可惜你使出来仅有三分火候。”她说话间身影一荡,脚下急浪般的刀光贴着她靴底掠过。
可那汉子却不再恼怒,他刀势落空却趁势以刀尖一点地面,贴地疾掠的身形陡然借势翻身弹出,随即竟凌空飞一刀力劈华山,刀风夹着锐啸劈向石庚丑。
敢情那汉子已知女子武功之高非他能可抗衡,于是便用了声东击西之计,目标仍是石庚丑。
石庚丑瞧着两人的交手正兀自心惊胆战,不料刹那之间那汉子竟又向他杀来,只惊得他大叫一声,双脚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女子躲避那一招“长江三叠浪”腾身而起此时刚刚落地,汉子这一招声东击西可谓把时机拿捏得十分精确,为的就是要让那女子救之所不及。
汉子出刀迅疾势大力沉,那女子纵然身法高明,但要救石庚丑显然也鞭长莫及。
但她手中虽无鞭,却有一根银索。
一声轻哼,女子右手陡然一挥,一股气机窜出,那根银索便噼啪一声脆响,随即宛如长蛇般忽地荡起,反卷向那汉子的刀。
女子先时已用过这一招,此时故技重施,结果与之前一样,正好挡住了汉子那怒斩一刀,刀索相接,发出噗的一声。
那根银索也不知是用何种材质所成,竟是坚韧无比,汉子那般凌厉一刀竟依然未能将之劈断。但那刀上蕴含的力道极大,银索另一头被缚住双手的石庚丑被刀索相接的余劲扯得向前一扑,又吃了一个狗吃屎,灰头土脸口鼻都摔出血来。
可这一次那汉子并未被银索的反震之力逼退,而是刀刃顺势贴着银索向后滑去,正迎上那已欺身而至的女子。
那女子面沉似水,左手纤掌疾探,修长五指微曲真气萦绕,似爪非爪般抓向疾切而来的刀背。
女子手法怪异,却是极有准头,瞬间便已抓住刀尖上的刀背,那汉子只觉数股阴柔内劲如同电流般穿过刀身窜入他握刀的手掌,霎那间他整条手臂至少有四五处穴道同时一麻。汉子从未遇到过如此古怪的内劲,顿时大吃一惊急忙松手弃刀,同时身形一转反身起腿,凌空飞踢向女子胸腹。
那女子冷哼一声,左掌随意一挥,一股巨力涌出,汉子腿势踢至一半便被弹开,他却借势拧腰掠出,左手衣袖中弹出一柄匕首,闪电般激射向瘫在地上的石庚丑心窝。
被摔得头晕目眩的石庚丑隐约只见一刀寒光朝自己电射而来,一时吓得屁滚尿流僵在地上,看来那汉子真如跗骨之蛆不将他杀死绝不罢休。
“够了!”
危急之际,那女子一声冷喝,同时手掌疾挥,一点寒星自她手中破空射出发出咻地一声轻啸,竟比那匕首速度更快,叮地一声将那把匕首击得横飞出去,同时一物落地,竟是一枚金钱镖。石庚丑短短时间内连经数次生死,只惊吓得精疲力竭三魂七魄去了大半。
那汉子最后暗算不成,一时心如死灰斗志全丧,身前蓦然人影一闪,未等他作出反应,随即一只纤纤手掌轻飘飘按在了他的左胸上。
掌势虽轻,但沉重劲力却透体而入,那汉子陡然面色一白,随即大叫一声口喷鲜血倒飞而出,嘭一声摔落在地,一时只感五脏六腑如遭火焚,却是胸骨尽断再也无力爬起。
远处马车中的公子羽却忽然脸色陡变,低声惊呼道:“不好……!”他几乎快要从马车中跳了起来。
就在汉子被击退那女子掌势尚未回撤之际,她忽然似有所感顿时神色微变,她猛一回头,眼前一团影子已迎面飞袭而至。
那团黑影来得太快,快得毫无征兆,且正是那女子心神略微松懈之时,当真让她猝不及防。女子仓促间看不清那黑影到底是何物,只得向后急退,同时左手倏扬,一道凌厉掌劲迎着那团黑影直劈而出。
在女子雄浑掌力挥撞之下,那团黑影应声碎裂,顿时竹条纷飞汁液乱溅,原来竟是一只装满橙子的竹筐。
女子正暗自诧异,却又见眼前一团黑影夹着呼啸声破空而至,又是一只竹筐接踵而至迎面飞来,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让女子心头一沉。
女子来不及闪躲,口中冷哼一声,再次纤掌骤挥,发出一股掌力击向瞬间已至眼前的竹筐。
竹筐再次碎开,满筐橙子被掌劲劈成粉碎四处溅出,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那破碎乱溅的果皮汁液之间,隐约有一团碗大的黑影带着火星激射而出,直向女子面目袭来。
那女子凤目中寒光陡然一闪,终于抛开手中银索,身形急退之时双掌齐挥掌劲如潮般呼啸卷出,同时间,她身前玄色斗篷鼓荡如伞猛的掀开,将她周身尽皆罩住。
凌厉掌力劈在黑影之上,只听一声霹雳炸雷一般的轰然炸响,那女子身前顿时黑烟弥漫烈焰怒腾,整个茶棚都在这样的炸响中一阵颤抖,大半地面同时燃起烈火。
那些围观人群哪里见过如此可怕场面,顿时惊得鸡飞狗跳四散奔逃。而那些围观之人心神全在茶棚之内,所以一时竟无一人察觉到底是何人何时发出了这般暗算之举。
火星乱溅烟雾弥漫之中,那被斗篷护住身躯的女子在那巨大的爆炸力席卷冲荡之下被震得倒退丈远,她浑身陡然鼓荡起磅礴气机,随即斗篷翻卷挥灭身前火焰,同时冷声怒喝道:“震天雷?”
语气凌厉诧异,却是已然动了真怒。
而她身上斗篷显然也与那根银索一样并非寻常之物,而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否则以那轰然一炸的巨大威力及火烧之下,就算她武功高深莫测,只怕也难以在猝不及防下全身而退。
女子话音未落,身前烟雾之中一道锐劲闪电般破空倏然刺向她咽喉。女子虽有感应,但那锐劲速度太快无法闪躲,她心中虽惊却并不慌乱,脚下疾退半步,同时扬起斗篷反手抓出。
敢情那女子自恃身上斗篷不畏刀剑水火,所以才敢以手格挡,但她临危不乱,却当真一流胆色。
女子手上气机萦绕,又有斗篷护身,只听一声轻震,那道锐劲在她手前溃散,同时一物已被她抓在手中,竟是一根扁担。
“好贼子,竟敢暗算本姑娘!”娇声怒斥声中,女子手中气机炸开,那根扁担应声而碎。
但扁担粉碎之时,一道森冷寒芒从中疾弹而出,原来那根扁担中竟还藏着一口三尺长剑!
烟雾中恍惚有一条鬼魅人影带着那口长剑一掠而过,剑芒吞吐如毒蛇吐信,直向那女子身后不远处正在上蹿下跳躲避地面火焰的石庚丑当胸刺去。
这人无论身法还是剑势,竟比先前那两人高出甚多,且又是在突施暗算之下趁势出手,当真让人始料不及。
“放肆!”
那女子勃然大怒,足尖点地反身掠起,身影激荡间只闻一声清吟,她腰中一道青湛冷冽剑光应声而出,宛如惊电破空,直向那人影背心疾刺而去。
女子虽是比那人影慢了一步,但她身法太过玄奇,仿佛能在数丈方圆内缩地成寸,一步之间便已掠过两丈距离,当真犹如惊鸿掠影妙不可言,而她手中三尺青芒更是迅捷如电,刹那便已刺到那人后心。
但那人影武功之高也出乎女子意料。只见那人影并未回头,前扑的身形陡然凌空一个侧翻,同时长剑反手自他腰下撩出,竟在间不容发之际一剑撩在了女子剑尖之上。
双剑相交,一点火星飞溅,女子剑势一偏。但那人影却趁势凌空翻卷,长剑挟迅雷之势依旧刺向石庚丑。
石庚丑被地上火焰逼得手忙脚乱,一时再无闪避可能,已然命悬一线。
可那女子却已在双剑相交时重新抓住了银索,她银索急拉,索上劲力窜涌,将石庚丑带得向旁一个跟头摔出。
但那人影长剑却是更快一步,就在石庚丑横身摔出之际,剑光陡然刺入石庚丑肩头,石庚丑惊叫出口,一股怒血自他肩头喷出,随着那人影剑势疾带,石庚丑半边肩膀几乎被齐肩卸落。若非那女子借银索将他摔出,这一剑必能将他心脏刺个通透。
重创之下,摔在地上的石庚丑连声惨叫,一边叫一边破口大骂:“你们这般狗娘养的杂碎,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凄厉惨叫夹着怒骂,直让人头皮发麻。
那人影见一剑未能结果了石庚丑,颇为意外的冷哼一声,正欲引剑再刺,不料猛觉背心倏然一寒,却是那女子飞身追击而来,剑未至,剑气先已破空袭至。
隔空剑气如寒冰冷冽疾锐,那人影不敢大意抽身滑退五六尺,正欲起剑,眼前骤然一点湛青冷芒扑面而至,竟是快得仿佛如影随形。
那人影吃惊之下再度后退,掌中长剑斜挥荡起一片剑光护住面门。
双剑再次相交,溅起铮鸣交击之声,那人未及变招撤剑,那湛青色的长剑却突然犹如灵蛇般贴着他的剑身蓦然一弹,那人长剑上仿佛炸开了一团青色的森冷剑花,那人从未见过如此剑招,一时只觉眼花迷乱,顿时心头一惊,正欲撤剑出招抵挡,岂料那剑花倏忽间竟又炸开三道剑气,同时袭向那人胸膛要害。
那人不知女子所使的是何种剑法,顿时惊骇无比,所幸他武功也高,情急下浑身劲力迸发撤剑后退,长剑在胸前荡起一团密不透风的剑网,将那三道莫名剑气尽数罩住。
只听得一连串金铁交击声连绵响起,双剑在那一瞬间不知相接了多少剑,随即只闻一声闷哼,那人影手中长剑突地从剑身前部一尺处断为两截,同时身形向后跃出数丈,身法虽不减迅疾,但姿势却已远不如先时那般利落从容,反而显得有些踉跄。
而那人后退之际,脚下洒下一串血珠。
仅仅眨眼之间,两人已经完成攻守互换,过程虽是极短,但双剑剑招之间却尽显凌厉精妙,同时更暗藏逼命凶险。
那人影落在被女子一掌伤得无法起身的斗笠汉子身旁不远处,而那女子却并未趁机追击,她握着手中那柄通体湛青的森冷长剑,俏脸如蒙秋霜般冷冷凝视着那人。
而那败退之人却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汉子,他头戴草帽,脸色灰暗,显然是用泥灰刻意抹了面容,正是那蹲坐在茶棚外官道旁卖橙子的那名瓜农。
此刻,那灰脸汉子一手抚着渗出鲜血的左胸显然已是受伤,他一手握着断剑,眉眼凌厉阴鸷,浑身透发着肃杀之气。
这样一个人,当然不可能是一个卖橙子的农夫。
可他不但已然伤在了那女子最后瑰丽突兀的一剑之下,他的剑更被女子的剑削成了两截。
灰脸汉子冷眼盯着那女子手中的长剑,忽然阴冷目光一闪,沙哑着声音道:“原来武林十大名剑排名第七的青萍剑竟然在你手上,难怪你如此难缠了。”
女子掌中那柄剑长三尺有余,形制颇具古色,剑身修长轻灵,通体森森青光流转,观之便不是凡铁之剑。